海洋是作家待开垦的蓝海

周昌新绘

　　今天的海南是中国最大的经济特区，海南自由贸易港建设正如火如荼展开，这里的蓝天碧水更是每年都会吸引无数游人前来。但在中国古代很长一段时间里，海南岛的图景不被看见、那里的声音不被听到、那里的风暴不会吹拂到中原。在漫长的时间里，海南岛人烟稀少，动植物才是岛的主人，被热带植物和猛兽盘踞的整座岛屿，恐怕确实不是人类的宜居之所。豁达如苏东坡，被贬海南，也伤怀不已。可苏东坡毕竟是苏东坡，在这种绝境之中，他仍有着超迈的目光：

　　“吾始至南海，环视天水无际，凄然伤之曰：‘何时得出此岛耶？’已而思之：天地在积水之中，九州在大瀛海中，中国在少海之中，有生孰不在岛者？覆盆水于地，芥浮于水，蚁附于芥，茫然不知所济。少焉，水涸，蚁即径去，见其类，出涕曰：‘几不复与子相见。’岂知俯仰之间，有方轨八达之路乎？念此可以一笑。”

　　东坡以一种几乎是俯瞰的视角，来消解自己深陷孤岛茫然无措的孤独，于是“可以一笑”。但不是人人都能有这种视野和心胸，尤其是对于出生在岛上的人、尤其对于那些出生于岛上又苦苦思索自身所从何来的人。

　　比如我。作为一个生活在海南的人，面对茫茫大海，我时常会有一种“孤岛情绪”。在我成为一个写作者之后，我更想把这种情绪表达出来。我自信有一天肯定会以海南岛为主角，写下岛屿中人的情绪与性格，也写下这座岛，或者说，小说真正的主人公就是人物所生存的一座小岛以及海南岛。

　　这就是我的长篇小说《岛》的由来。这种岛屿经验与海洋体验在我看来是当下所缺乏的，因为中国文学有着强大的农耕文学传统，我们大多的长篇叙事，都跟土地有着紧密的联系，海洋性元素却极为稀少。对于生长在海南岛上的写作者来讲，当然会面对土地，可更会面对包裹着海南岛的浩大南海，可为什么极少有人去书写那些海浪中的故事、海中孤岛上的故事呢？那些大海中的故事，看起来貌似脱离尘世，与快速流淌的时间无关，可当我们细细深究那些人物的言语和行动，便会发现，时代的投影，仍旧会在每个人身上烙下印痕。于是，在小说里，满怀心事的主人公主动隐遁在一座孤岛之上，想成为一个隔绝于世间的独立的个体，可最终，他仍然活在历史之中。

　　对于海洋的书写，于中国作家来讲，是一个近乎全新的领域，西方的海洋书写不能照搬，传统又对这一题材较少涉及，在某种意义上说，这也给当今的作家留下了一片等待开垦的蓝海——尤其是，作为生长在海南岛上的作家，更担负着迎风拓荒、驾船缓缓驶入深海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