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产业导刊》2020第4期
《浅析国内外的”废墟美学”》
作者 :张雪怡 苏州大学应用技术学院
摘要:中西方自古以来就存在着极大的文化差异,所以双方对于废墟美学的残缺美的理解也是各有千秋,但不管存在什么样的差异,都属于美学范畴,思想方式也是万变不离其中。不同于中国传统文化里对残缺美的根深蒂固的深情,西方对废墟美学的观念经历了历史文化的变革,才开始慢慢发现它深含其中的美。
关键词:启蒙运动、波德莱尔、圆明园、废墟美学
在世界文明史中,美学作为一项人文学科,是由哲学家鲍姆加登在1750 年提出的,衍生于诗学和哲学。虽说是鲍姆加登提出的美学,但在对美学的研究上,与他同时期的康德反而具有了更大的影响。如果说鲍姆加登划分了美学的定义和边界线,将美学列为一门新的学科,那么康德就是丰富这门学科、给予它内容并且诠释它的人。我们熟知的欧洲文明历史中有三个黄金时代,分别为古希腊哲学最活跃的轴心时期;致敬古典文学的文艺复兴时期;以及宣扬艺术,将美学推向高潮的启蒙运动时期。而美学的兴起也就源于启蒙运动时期。在大多数人都还在认为美学对人类的意义无外乎陶冶情操,丰富生活的时候,哲学家瓦尔特·本雅明就对传统艺术提出了一项改革性的思路,在《起源》中的巴洛克悲苦剧充满了破碎的意象,这也奠定了废墟美学理论的形成。
回过头看中国的历史流线,在中国古代的学科中,对美学这个概念并没有一个具体的理论体系。但我们对美学的理解丝毫不亚于西方学者们的概念研究。例如魏晋时期嵇康所提出的“声无哀乐论”,音乐本身只是一个客观存在的事实,没有好听难听的区别,人们对音乐所产生的“哀乐”是人的精神情绪所带来的主观感受,也就解释了嵇康所说的“心之与声,明为二物”这一句话的含义。而从这一思想可以看出与西方启蒙运动中提出的美学观念别无二致,有着异曲同工之妙。所以,中国在美学的认知观念上不但不落后于西方,反而更为全面,只不过缺少了现代化理论化的表述作为支撑。国人对“废墟美学”这一概念,更是有着无法言语,仿佛是与生俱来的感悟。所以,中西双方对“废墟美学”都各自有着不同的表现形式。
在“废墟美学”被提出之前,中西方对残缺美有着截然不同的认知观念。在中国传统文化里,人们好似对历史悲剧和自然遗址都存在一种发自内心的深刻感悟,不由自主的主观美化填补客观存在的“废墟”中留下的悲剧色彩,而西方文化确否定“废墟”的美学观念,他们否定一切残破不堪的人与物。在他们的认知中,“残破”“悲剧”即代表着丑陋,堕落,失败,死亡等否定名词,这些否定的因素完全不能和“美”挂上钩,“美”就应该配上这世间所有的愉悦、善良和美好的结局。
所以,在十五世纪当西方人们发现了古罗马浩大的竞技场,看到那宫殿顶上华丽的壁画,墙边惟妙惟肖伫立的雕像,在亲眼目睹了这些震撼人心的历史古迹后,“废墟”“悲剧”才开始慢慢地在他们心底衍生出新的观念。但这时的观念依旧处于萌芽阶段,一直到十八世纪的尾巴,西方人民对“废墟”的感叹惋惜的审美情绪才逐渐蔓延开,到十九世纪中期,以波德莱尔领头的一众美学家,开始寻找历史中,前人所遗留的“美”。
西方废墟美学的兴起
在启蒙运动时期,随着以卢梭为代表的浪漫主义兴起,人们相继大肆宣扬感情至上,人性本善,看待事物时,开始着重偏向主观感情色彩。
艺术史学家保罗·祖克说过:“我们这个时代有关废墟的流行观念都是十八、十九世纪卢梭、霍勒斯·沃皮尔等人的浪漫主义的产物。”到了十九世纪中后期,国外迎来了工业发展高峰期,现代工业化产品占据了西方城市的制高点。波德莱尔和本雅明一样,他们作为的“废墟美学”领头人物,有一个相同的美学特征,就是借助蒙太奇“剪接”的艺术手法,从城市的废墟里寻找时间留下的残缺梦想,依据主观的情感判断编织出空缺的部分,美化完善它们。从波德莱尔对美学的认知来看,“美”是具有阶级色彩的,出于对贫困的社会底层阶级的同情,他打破了大多数人对美学的认知。通常的认知里,美是感受世界美好的媒介,是快乐的本源。而波德莱尔则提出完全对立的观点:“愉快是美最庸俗的饰物,而忧郁才可以说是它的最光辉的伴侣。”不止如此,他甚至说:“我发现了美的定义,我对美的定义。那是某种热烈的、忧郁的东西,其中有些茫然、可供猜测的东西。”在充满了悲剧色彩的美学认知中的波德莱尔不断地寻找城市中残缺的废墟,收集它们,理解它们,并努力探索感受它们的“美”。这时的波德莱尔所做的一切也就奠定了“废墟美学”的美学基础,是开端,也是全局。
西方废墟美学发展到现如今,造就了很多现代艺术家。而我所知道对废墟情有独钟的一位摄影师就如波德莱尔一般,穿梭在城市废墟中,寻找曾经人们喧嚣繁华的活动痕迹。他就是托马斯·乔瑞昂,他的作品集《寂静》记录着被人类遗忘的角落,残破的商店,废弃的工厂,脏乱的居民楼,老旧斑驳的酒店 …… 引导我们唤醒时间记忆,捕捉自然衰败下的诗意。
国内对废墟美学的认知
再说国内对于废墟美学的观念。虽说国内对废墟美学的理解没有经历国外那么大规模轰轰烈烈的演化裂变,但不代表它不存在,这些美学理念仿佛是华夏文人审美文化与生俱来的根,只不过是存在的形式不同,《庄子,则阳》云:“旧国旧都,望之怅然,纵使丘陵草木入缗,入之者十九,犹之怅然。”这句话就反映了古人对“残缺”的特有审美活动的感情。还记得高中课本中杜甫的那首《春望》,“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国破”是作者的主观情感色彩,是作者对于国家毁灭的伤怀感慨,而“山河在”就是客观的存在,不管国家的毁灭兴亡,江山河川不会因为国家的毁灭而消失。非要给这句诗附上西方审美文化的理解,这不就是西方启蒙时期浪漫主义色彩下信奉的感情至上的理念吗?而这一理念,就是对“废墟”美学的认同。所以,从我国古代文化流传下来的诗词歌赋来看,可以发现,中国古代对于“废墟”美学最为欣赏的更多的是事物本身的壮丽背景和优美情感,而并非是西方曾经对悲剧色彩的研究。
而在国内的艺术历史中,关于废墟美学的体现,最具表现力、影响力就是圆明园。圆明园作为有名的战争废墟、华夏最震撼的艺术奇迹,它起初也不过是康熙皇帝留给四皇子的一座花园,被赐名“圆·明园”并没有后世所称赞的宏伟壮丽。在经历了后几任皇帝的多次修复和扩建,圆明园才以最华丽的姿态呈现给众人。它不仅融入了中西方的建筑风格,更是集中了中国无数奇珍异宝,字画古玩。然而一场持续了三天三夜的大火,使圆明园成为了国人心中的遗憾。如今的圆明园徒留一片废墟,但这留下的遗址却饱含华夏人民的血与泪。我们走在圆明园,看着那被后人修复后的青砖碧瓦,小桥流水,感叹它景致优美之时,又久久不能释怀它曾经被暴虐摧残的历史。走到大水法遗址处,看到它到处的残桓断壁、残存的巨石、斑驳的屏风,它是美的,是直击心灵的美,即便它残破不堪,但依旧在夕阳的余晖下散发着古老而庄重的气势。外军的摧残,历史的失败并没有使它颓废,而是用它仅剩的残骸激励人民,这不仅仅是视觉上的冲击,更是给人心灵深处的冲击。这才是废墟美学存在的真正意义啊。
小结
时代在发展,我们不可能止步不前。而美学作为一项重要的人文学科,更是需要我们不断地探索实践。单从废墟美学的观念来看,“美”不仅仅是艺术,更是一种哲学。我们生活中熟知的美不一定真的是美的,而被我们忽视嫌弃的残缺之物也不一定是丑的。重要的不是观察事物本身的形象,而是自身主观思想看待事物时所作出的个人理解。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在我看来,艺术美就高于自然美,作为西方古代哲学的集大成者与终结者,黑格尔也认为“由心灵美产生的美,心灵和它的产品比自然和它的现象高多少,艺术美就比自然美高多少。”